第五章：盗窃

这天，圣矾从宿舍楼出来，刚要去上班。

他闷头走在路上，忽然前面树底下传来了争吵声，见时间还早，他便停下了脚步，朝着吵架声的方向看过去。

只见王康被骂的狗血淋头，低着头，站在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面前，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。

“每次出去就是几块钱的饮料和热干面，连杯奶茶你都不舍得给我买，你这么抠搜你就跟钱过一辈子吧，看你的钱能给你生个孩子出来不。”

女的正双手抱在胸前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，尤其她头发还披散着，看上去更像个泼妇了。

圣矾认得这女的，王康给他们看过照片，就是被小组长猥亵过的那女的。

“班也不好好上，连个流水线的工作你都干不好，我还能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？”女孩儿从头到脚看王康都不顺眼，眼里尽是嫌弃和轻蔑。

“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，要不然我也不会被组长为难。”王康只觉得委屈，他这话也不是抱怨，只是在解释自己为啥没好好上班而已。

这女孩儿一听， 却越发的阴阳怪气了起来，说当时她也没求着王康帮她，都是王康自己心甘情愿的，现在工作不顺了就把责任推在她一个女孩子身上，压根就不是个男人。

电子厂的爱情，果然像暴风雨一样，来的快去的也快。

他们总共才约会没几次吧？一只手能数的过来，王康就被甩了。

圣矾想上去帮他说几句话，刚抬起步子，就见那女的气冲冲的走了，没出息的王康立马又追了出去。

眼看着上班时间快到了，圣矾只好先进车间。

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？他自己现在的处境都跟泥菩萨一样，还是先保证自身的比较好。

难得的，圣矾没有加班，倒不是他不想加，而是活儿都干完了，小组长不让加班。

回到宿舍时，才知道其他人今天刚好也休息。

“星期六，这段时间干累了，大家都想休息下。”圣矾推开宿舍的门，率先传来的是张宇的声音。

“要我说啊，你就该把照片拍下来，然后逼着那女的给你钱，什么时候都别跟钱过不去。”于昌乐这话，明显是跟王康说的。

圣矾看见王康躺在床上，脸色难看，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。

“我觉得于昌乐说的有道理，现在你钱也花了，人也得罪了，却不落好，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？说不定你明天就能看到，人家跟小组长卿卿我我着。”李金一边打游戏一边抽空说了两句。

这话张宇也表示赞同。

“我怎么就瞎了眼，看上了这么一个拜金女，这日子以后长着呢，我省点儿还不是为了和她以后能轻松些……”王康越说越难受。

“兄弟，你想着跟人家结婚生子，可人家心里只有花前月下，她不适合你，振作起来好好上班，别为了个不值得的人，浪费大好光阴。”圣矾往自己床上一坐，语重心长的说着。

“瞧瞧，矾哥这才是成大事儿的人，眼界多开阔，心胸多宽广，王康你要学着点，别看你年纪最大，其实你最实心眼了。”于昌乐说着，冲圣矾笑了笑。

他是第一个，看出圣矾和其他人不同的人。

圣矾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，眼神相撞，圣矾也看出来他跟别人不一样，是个机灵鬼。

“要不今天中午哥几个一起出去吃个饭？”张宇嚷嚷着。

“得了吧，矾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，你就别想着折腾他了，你看他累的连身体都拖不起来。”于昌乐说着，从上铺下来，和张宇一起挤着坐在了圣矾的床上。

床就是普通的上下床，两个大男人往床沿上一坐，圣矾只好侧着身子躺下来。

几人说说笑笑，时间过的飞快，中午吃饭的时候，张宇和于昌乐给他和王康带了饭回来，于昌乐那份交到了圣矾手里。

“谢了。”圣矾没说多客气的话，说多了就显得见外了。

“客气什么，都是兄弟，再说了我很欣赏矾哥你这种人。”这种尊称，确实会让人心里舒服一些。

回想起上一世，也有很多跟着他做生意的人叫他矾哥，这种感觉又熟悉又让人骄傲。

圣矾抄起筷子，大口吃饭。

“矾哥你不是池中物，哪天飞黄腾达了，可别忘了兄弟啊，苟富贵勿相忘。”于昌乐挨着圣矾坐着，有意亲近他。

“一定，你也是啊。”圣矾的回答，显得多少有些敷衍，不过于昌乐也不在意。

要说在宿舍里待的时间最少的人，除了圣矾就是于昌乐了。

不过今天很特别，他们两个平时忙的飞起的人，今天都悠哉的躺在床上，于昌乐看两眼手机就要向窗外张望几眼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
……

转眼到了星期一，机器运作，到处都是听上去刺耳的杂音，每个人都早起忙碌，开始了新一轮的重复式机械生活。

从早到晚，两拨人更替着来，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运转，这就是电子厂的生活，在这里，看不见丝毫希望的光。

圣矾和往常一样，从宿舍楼出来往车间走去，不过今天他早出来了半个小时，想着去厂子外面的店里买双鞋换。

从厂区大门里出来，他眼尖的看到路旁边绿化带里，于昌乐弯着腰在掏什么，而他身后一左一右，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。

好奇心让圣矾停下 了脚步，此时一阵狂风袭来，乌云黑压压的抵在半空中，好似下一刻就要从天上掉下来。

“快了没？”一个男人催促着，膝盖往于昌乐的屁股上顶了下。

“好了好了，你别催啊，来往的人这么多。”于昌乐声音很小，压的很低。

因为变天，大家都急匆匆的往回赶，谁也不会注意他们。

只见于昌乐从绿化带里，扒拉出了两个黑袋子，一左一右的交到了两个男人手里，他又弯腰自己提拎了一袋出来，然后三个人行色匆匆的往一旁小巷子里走去。

他们走后，圣矾也没跟上去，而是朝着路边的小超市走去。

 

“矾哥。”

圣矾买好了东西，在厂区门口碰到了于昌乐，此时他已然两手空空，脸上是春风得意。

“难得看见矾哥你出来逛街。”于昌乐亲近的说着。

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中华，抽出两根，给圣矾递了一根过来。

圣矾摇摇头：“我不抽烟。”

抽烟对身体不好，一旦染上烟瘾， 一天的烟钱都顶上饭钱了。

“抽这么好的烟？”圣矾问着。

于昌乐尴尬了下，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，“也不是常抽，偶尔抽一次，你说咱拼命挣钱为了啥？不就是为了享受嘛，偶尔抽一次好的，再说了，我也没烟瘾。”

圣矾只不过问了一句，于昌乐就解释了一堆。

有时候，解释就是掩饰。

圣矾虽然没亲眼看到，但他相信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，于昌乐这小子，是把厂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倒卖了。

“嗯，少抽烟，有益健康。”圣矾没戳破，两人进了厂子，于昌乐回宿舍了，他则是去上班。

组长有意给圣矾调成白班，但因为想加班拿补贴，他执意再上一个月的夜班。

圣矾很清楚，他在厂子里待不久，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天，他都要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利益。

日子过的飞快，转眼又到了月末。

发了工资就开始享乐的李金和吴昊，一到月末就是最难受的时候，连抽根烟都要去蹭张宇和王康的。

“圣矾，下个月你总不会继续上夜班了吧？连着三个月夜班，钢铁做的身体也扛不住啊。”

星期天的下午，难得大家都聚在宿舍里，张宇问着圣矾。

“你说你也不花钱，整天这么拼命挣钱干啥？”李金看向圣矾的眼神里，全是疑惑不解。

也没听圣矾说结婚了，看他这个年纪，父母年龄应该也不大，没到要他赡养的地步，在男人最贪图享乐的年纪，他却不乱花一分钱，大家都觉得奇怪。

“钱得用在刀刃上，平时的吃穿用度，我随便就行。”圣矾回答的言简意赅。

“矾哥是干大事儿的人，和我们不一样。”于昌乐接过话，对着圣矾吹彩虹屁。

他话音刚落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，于昌乐收回目光，戴好了耳机这才接通了电话。

“别着急啊，不是说好了明天下班吗？你这会儿急什么。”

“哎呀好了好了，我现在过去了就是了，你等着。”

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，于昌乐有些生气，挂了电话就从上铺爬下来，一声不吭的出了宿舍。

“圣矾，你们组长在楼下等你，说有事儿跟你说。”宿舍的门开着，隔壁的人冲着门里喊了一声。

因为圣矾上的是夜班，所以和张宇他们的组长不是同一个人。

圣矾闻言，回了一句“知道了。”翻身从床上下来，穿了鞋出去。

果不其然，组长在楼下等着他。

他走过去，停在了组长面前，礼貌的叫了一声。

“圣矾啊，你工作很认真，可惜就是来的时间太断了， 一般来说，电子厂都是三个月的试用期，等三个月之后，你就是正式员工了。

我很放心你的，你再加油干两个月，到时候我跟上面的领导说，提拔你做线长，工资可要比你现在高出很多呢。”

“好，谢谢组长栽培。”圣矾说着客套话。

他很清楚，组长之所以这么说，只是看他干活卖力罢了。

电子厂里面，这些小组长最喜欢的就是搞小团体，手底下的线长都是他们的心腹或者老乡 ，是决计不会轮到他这个新人的，这就是典型的画大饼。

因为需要钱，圣矾干活认真又卖力，加上不跟流水线上的其他人亲近，这看在组长的眼里，就是最好欺负的软柿子那类人。

“好好干吧，你前途无量的。”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转身就走。

在电子厂能有什么前途？

普通人干到组长就要耗掉六七年的时间，太漫长回报又太小，毫无意义。

圣矾对组长这井底之蛙一般的行为和眼界，表示不屑。

圣矾忽然想到了于昌乐，便又来到了上次偶然碰见他的地方，果不其然，隔着厂区的门能看到于昌乐又在绿化带里扒拉。

这一次圣矾就这样静静的看着，直到于昌乐又把一袋子东西交到男人手上，然后进了厂区大门。

于昌乐环顾四周之后，目光落在了圣矾身上，两个人四目相对，他呆滞在原地，过了两分钟才朝着圣矾走过来。

“矾哥， 刚才……”于昌乐话到嘴边，更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
“今天这时候，可真不是好时机，刚才我组长就在楼下。”圣矾旁敲侧击的说着。

于昌乐闻言，脸色大变，“矾哥，你可千万别告发我，你实话跟我说，上次你是不是就知道了？”

于昌乐声音压的很低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。

“上次我就猜到了。”圣矾诚然说道。

“这种事儿以后还是别做了，万一被发现，影响不好不说，影响你的工作，赚钱就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，一朝一夕成不了暴发户。”圣矾苦口婆心的劝说。

于昌乐连连点头，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干倒卖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了。

今天能被圣矾发现，总有一天就会被其他人发现。

“矾哥，我知道你人好，看在咱们是兄弟又是室友的份上，你肯定会给我留一条活路，但别人不会，今天这教训我记住了，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。”他说的认真。

圣矾应了一声“嗯。”两人结伴一起往宿舍走。

路上， 于昌乐从口袋里掏出烟，都递到圣矾面前了，这才想起来他不抽烟，索性直接都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于昌乐总是提心吊胆，也不像之前那样爱开玩笑了，一看见圣矾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，给他当跟屁虫。

这样看似亲近，实则疏远的关系，一直持续的十月份发工资这天。

圣矾从ATM机上取了钱，在厂子外面买手机的地方先买了一部智能手机，又立马办了一张大王卡。

他蹲在手机店门前 ，手机连着店里的无线网，把要用的软件通通都添加到了后台下载列表。